最后那颗煞星的到来。
破军。传闻此人常年佩戴青铜面具,武功深不可测,是七杀门真正的魂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,京城的风吹过承和堂的屋檐,却始终未带来那副青铜面具。苏清宴心想,或许是怕了。又或许,是在暗中织一张更周密、更毒辣的网。
他想起了自己假扮耶律元宣的日子,那张不属于自己的脸,带来的却是意想不到的便利。倘若破军也精于此道,事情便有趣了。
等待的日子漫长而枯燥,苏清宴时刻戒备,周身的气机便如一张绷紧的弓,只待目标出现。
无聊之际,他竟对隔壁波斯店铺的文字生出了兴致。那里的主人霍尔穆兹,是个满腹经纶的波斯学者,谈吐不凡。苏清宴便日日过去请教,从生涩的笔画到艰深的文法,竟也学得有模有样。
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要学这些弯弯绕绕的文字,或许只是为了填补这死寂的等待。久而久之,他已能用半生不熟的波斯语与霍尔穆兹谈天说地,从巴比伦的空中花园,聊到中原的亭台楼阁。
他发现,这些遥远异域的文化,竟也如江湖武学一般,博大精深,令人沉醉。
这一日,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承和堂。苏清宴正与霍尔穆兹围着一张古旧的羊皮卷,探讨着一段楔形文字的奥祕。
门帘一动,陈彦鸿带着一股急切的风闯了进来。他的眉头紧锁,神色间满是挥之不去的困惑与焦躁。苏清宴抬眼,未等他开口,便淡然道:“你现在院中等我。”
他的目光随即又落回羊皮捲上。
“我和霍尔穆兹先生,正在参详一段更为深奥的文字。”陈彦鸿嘴脣动了动,终究没敢多言,只得躬身退下,默默走向院中。
院里的槐树下,光影斑驳。陈彦鸿的影子被拉得很长,他心中的焦灼也如同这影子,被时间拉扯得愈发难耐。
不知过了多久,苏清宴才施施然从堂中走出。他负手而立,看着满面愁容的弟子,问道:“究竟遇到了何等境况,让你如此失态。”
陈彦鸿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,急忙说道:“师父,弟子与妹妹修习完美一招时,每到紧要关头,便觉五内俱焚,彷彿有一股烈火在丹田经脉中横衝直撞,再也无法精进分毫。”
苏清宴闻言,眼底平静无波,心中却念头一闪。“这没道理,难道这小子怀疑我给了他假的口诀。”
他面上不动声色,缓缓开口:“鸿儿,‘完美一招’,为师早就与你说过,此招本身便不完美,我才以此为名。”
“你所遇情形,为师也未曾料到,凡事不可操之过急,慢慢来吧。”
这番话轻飘飘的,落在陈彦鸿耳中,却重如千斤。他张了张口,却不知该说什么。是啊,慢慢来。可那烈火焚身之苦,如何能慢。他心中一个念头疯狂滋长,挥之不去。
师父,当真没有藏私么。他是不是因为当年错杀了自己的妻子赫连雪,心中有愧,更怕自己练成神功后寻他报仇,所以纔不敢将真正的法门倾囊相授。这个念头一旦生出,便如毒草般在心底蔓延。
苏清宴看着他变幻不定的神色,便知他心中所想。过度的解释,只会变成掩饰。他给的口诀是真是假,他自己心中有数。至于陈彦鸿信与不信,那是陈彦鸿自己的事。
苏清宴不再多言,转身便要回屋。
陈彦鸿望着他决然的背影,终于忍不住,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。“师父!”
苏清宴脚步一顿,却没有回头。
只听陈彦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,字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“若此招果真有此等缺陷,为何师父当年施展时,却未见半分不妥?”
苏清宴缓缓转过身,目光落在陈彦鸿那张因激动而微微涨红的脸上。他的眼神很冷,像极了关外冬月里的冰。